“我和梁倩昕吃完晚饭了。”沈松输入这句话，想了想，又把屏幕上的字一个一个删掉。然后犹豫了一下，又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。

虽然和她报备好像很丢脸，但，还蛮喜欢和她报备的感觉。沈松的大脑进行了激烈的斗争才勉强承认，也许自己本就是条爱吃醋的奶狗。

点击发送后，又补了一句：“要不要来支行加班？”这句话其实可以翻译一下，叫作“我想见你。”

沈松不知道，这样是不是就算恋爱了。明明说好的是等这个项目结束之后再给她答案。可是这么约定了之后，心里就忍不住躁动起来。

“我已经在支行了。”

她的信息秒回至他的手机。所以，她的回复是不是也可以翻译成“我也想见你”？沈松从后视镜看着自己，镜子里的家伙怎么笑得这么——丑？

这么多年都不知道，自己笑起来的样子好丑。可能是因为，遇见她之后才学会微笑。

没有关系，笑得样子再丑，反正别人也看不见。

启动车子，好想直接飞到远洋支行。

莫雅晴坐在工位上，捧着手机呵呵傻笑。一开始就承认喜欢她不好么？一开始就在一起不好么？一定要被推一把，再推一把，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么？果然是个拧巴的胆小鬼。

放下手机，一边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敲击，一边侧着头观察楼下的车位。明明只是一天没见，却如隔三秋。这种挠人的感觉是恋爱吗？莫雅晴感觉自己的脸烫烫的，好像可以煎鸡蛋。

不一会儿，沈松到了。他看见她端坐在电脑旁，Word文档里是已经梳理好的耀燃电子的收购需求，和针对需求制定的金融方案。果然是他喜欢的女孩，勤奋、认真、够专业。

沈松拉过椅子坐在莫雅晴身旁，点着鼠标进行微修。

莫雅晴的余光扫过沈松的脸，不敢大口呼吸，空气中都是他的味道，闻多了会醉。好担心自己会忍不住，再次扑上去。

年轻人，一定要节制一点。况且他说了，要等这个项目结束。

不多一会儿，一份完美的方案出炉了。

“周一是银团推介会，也是招标会，我们去投标。”

“好啊。”

她看向他的眼神里，满是爱慕的小星星。

周一下午，耀燃大厦的会议室，满满当当来了一百多人，银行圈排得上名号的都来了。

“非常感谢大家今天能来参加耀燃并购事宜的招标会。”徐天汇信步走上演讲台，台下响起了掌声。谁都知道，这次招标由徐天汇主持，若是能得到他的青睐，那胜算就多了一筹。

“招标分为两个阶段，初选和复选。初选阶段，请大家根据耀燃电子的并购提供贷款方案，我们择优选取五家银行；复选阶段，我们会请入选银行进行现场答辩，选出最终合作的银行。”

“请问最终选择几家合作银行？”

“一家。”

短暂的沉默，大家面面相觑，确定刚才听到的回答是——一家？

现场炸开了锅。

“哪家银行能挑得起12亿美金？！70多亿人民币呢！”

“是啊，按照行业惯例是采取银团贷款，由几家银行组团，以达到利益共享，风险共担。”

“虽说耀燃电子实力过硬，但市场风云变幻，万一耀燃电子逾期了，12亿美金的窟窿，哪家银行敢背啊？！”

“不过这次耀燃电子要的资金大，时间紧，若是组团，只怕各家银行的风险机制、内部控制不同，参团的银行数量越多，沟通成本越高。后期扯皮的事情也不少。”

……

讨论的声音嗡嗡响于耳边。大家对于耀燃电子的合作方案颇有疑虑，但奈何耀燃电子是甲方爸爸，爸爸想怎么来就怎么来。

“还有什么问题吗？”徐天汇问道。

“方案我们已经带来了，今天可以提交吗？什么时候出初选结果？”

大家闻声望去，看是谁这么未雨绸缪。原来是从宏达银行跳槽去中望银行的曹树。

“今天可以交方案，不过初选结果要等一周后，所有银行的投标方案都提交后才会公布。”

“等一等没关系，反正我们一定会入选的。”

好猖狂的口气。

莫雅晴看向沈松，他面色沉稳，丝毫不惧。职场如战场，并不是喊得响，就会赢得漂亮。相反，冒头越早，死得越快。曹树如此明目张胆地树大旗，真是愚蠢。

会议结束后，是冷餐宴，各家银行代表围在长长的餐桌前拿着茶点小声讨论。

“我们小银行本来只是想来凑凑热闹，跟着大银行喝点汤，没想到耀燃直接丢了肉骨头出来，只怕啃不动啊！”

“是啊，也不知道哪家银行会胜出。”

“我看中望银行很有可能，这几年中望银行从各家银行挖了许多人，而且内部机制极度灵活，作风彪悍，远胜传统银行。”

“是啊，听说中望银行这次来投标的是从宏达银行挖过去的一匹黑马。”

“中望银行这次准赢。”

这些人难道都是中望银行请来的水军吗？莫雅晴看见徐天汇正假意去拿茶点，竖着耳朵听大家的讨论。

“我看未必，中望银行虽作风彪悍，但猫腻较多，服务品质也难以保证，万一出现问题，很容易互相推诿。”莫雅晴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，恰好传进徐天汇的耳朵里。

徐天汇顺着声音看过来，好年轻、好伶牙俐齿的姑娘。一句话就说到了徐天汇关心的要害。企业和银行是互相依偎的关系，贷款和服务缺一不可。

“莫雅晴，你还没被开除，还在苟延残喘吗？”

曹树一想到中新铝业竟然被莫雅晴摁在了宏达银行，大幅影响了他对中望银行的业绩承诺，恨不得当场捏死莫雅晴。

“被我这样苟延残喘的人抢走客户，不好受吧？”

“你……”

莫雅晴早已不是入职当初被曹树随意陷害设计的无知姑娘了。“今天提交方案的可不只你们中望银行，宏达银行的方案绝对比你们出彩。”

莫雅晴说着眼神瞥向徐天汇，要让徐天汇记住宏达银行。

“别以为我不知道宏达银行的风险审核机制，我用人头担保，宏达银行根本不会支持你们。”

“那就拭目以待，”莫雅晴不再是软蛋，面对竞争对手的挑衅，也没有必要隐忍，“只可惜我们家没有这么大的垃圾桶，你的人头根本装不下呀。”

徐天汇看向莫雅晴，“你是宏达银行的？”

“是的，徐总，我们的方案已经提交给您的助手了。”

方案徐天汇已经看过了，确实不错。

“你跟着沈松？”

“嗯，是的，徐总。”

多好的一个小姑娘，只可惜跟错了人。宏达银行怎么可能胜出呢？徐天汇露出不易察觉的阴险笑容。

回到远洋支行后，莫雅晴着手向宏达银行北京分行为耀燃电子申请12亿美金贷款。申请报告写起来轻车熟路，六十页的报告是五罐咖啡和一个通宵的战果。

一气呵成写完报告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，竟感到一阵眩晕，眼前闪过一抹黑，胸口有些闷，忙扶着桌子大口喘了两口气才缓过来。

不过才二十多岁，正是如花似玉小仙女的年纪，不会就这样过劳死吧。舒了一口气豁然发现，电脑竟然黑屏了，无论怎样强制开机都没有反应。

这时手机震动了起来，是以8837开头的固话号码，这个开头的号码只有宏达银行北京分行才会用。

“请问您是莫雅晴吗？”

“是的，您是？”

“这边是宏达银行北京分行人力资源部，请您今天上午过来一趟。”

“请问是什么事？”

“人力资源总监单独约您，您来了就知道了。”没有违法犯纪，没有收受贿赂，没有打擦边球，为什么会被单独约谈？！

坐在宏达银行北京分行人力资源总监办公室里，莫雅晴有一丝心慌。

“宏达银行的员工守则你熟读了吧？”

“嗯。”轻轻点点头。

“各项规定你也知道吧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既然你都知道，我们希望你主动辞职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宏达银行不允许内部员工谈恋爱。况且，你还是和宏达银行最看重的储备干部沈总。”

“我没有。”争辩的声音理直气壮，但脸上却泛着一丝红晕，“我们没有。”身体前倾，据理力争，但是两只手却在桌下紧紧抠着膝盖。

“没有？”人力总监轻哂一声，把一张不甚清晰的照片递给莫雅晴。

照片里有两个人，一个人趴在桌上休息，另一个人弯腰轻吻了对方的脸庞。

莫雅晴拿着照片的手微微颤抖，全身发冷，像被人当场捉奸。

这正是她偷吻沈松的画面，竟然被人看到了。当时是吻得多么投入，才会没有发现被人偷拍了。

“你和沈总必须有一个人离开。”

心中有一丝慌乱，人生第一份工作，为之付出了无数努力和心血，就像亲手抚养的孩子，就要被剥夺了。莫雅晴咬着下唇。

人力总监在宏达工作的三十余年，亲自劝辞了许多情侣，其中不乏有人为了留在宏达而彼此撕破脸。上面已经明确表示，虽然沈松已经主动递交了辞职信，但务必留下沈松，劝辞莫雅晴，而且要办得干净利落。

为了逼退莫雅晴，人力总监不惜透露消息说：“总行领导已经在考虑重新提拔沈总，希望你不要耽误沈总的前途。你若不肯走，只能他走。”

“我走。”即使她对这份工作有再多热爱，再多牵挂，再多不舍，与沈松的前途比起来，都微不足道，“可不可以宽限两个月？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因为有事情还没有做完，我想善始善终，两个月之后，我一定辞职。”

人力总监右手轻轻敲击桌面，似乎是在思考。近十年来，宏达银行每年的校园招聘只有一次，而今年在沈松的强烈建议下，竟然开展了只有一个名额的补录，而眼前的姑娘就是通过层层考验，唯一入选的人。

难道沈松是专门为了她才要求进行补录的？人力总监看着莫雅晴，她和沈松，其实还挺像的，一样的坚毅和沉稳。只是眼下这姑娘被人匿名举报，真是棘手。

“给你一个月。”

一个月是极限了，人力总监看在和沈松多年的交情上，顶住稽核的压力，一个月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。日后沈松若知道了，也算是卖了他一个薄面。

一个月，时间好紧，不知道来不来得及。

希望一个月内耀燃电子项目能够落地，让远洋支行成为北京辖区最大的支行，让沈松成为业绩第一的支行长，让并购贷款成为宏达银行最耀眼的项目，让宏达银行的改革再次提上日程，让他重新被提拔。

心情从忐忑变成从容，当被发现、被揭穿的时刻来临时，反倒没有那么紧张和害怕了。

“这件事情，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沈总。”不希望他分心，为她担心。

“好。”

从宏达银行大厦走出来，阳光照在脸上，刺眼却温暖。在回支行的路上，莫雅晴下载了各大求职APP，快速填了信息，上传了简历，添加了金融类的求职岗位，从现在开始二次求职吧！

莫雅晴回到支行，看到陈欣在自己的电脑前，“陈欣？你在做什么？”

“雅晴姐，支行网络出了故障。我刚刚修好沈总的，现在修你的。”

“你会修电脑？”

“嗯，我大学辅修了计算机专业。”

莫雅晴将信将疑地看着陈欣，人力资源那张照片，是她拍的吧。她为了抱段萌萌的大腿，所以赶走自己吗？

“我的电脑不喜欢别人碰，谢谢。”

陈欣还想坚持，但是看见莫雅晴凶狠的目光，就讪讪地从座位上站起来，顺手拔掉了主机上的U盘。

熬了一个通宵，早晨又被人力资源约谈，现在整个脑子都是嗡嗡的，面对黑了屏的电脑突然觉得一阵乏力。

出去吃饭吧！不过不想自己吃，约谁呢？莫雅晴仔细在脑子里搜罗了一遍，露出一丝坏笑，不如约梁倩昕吧。

拨通了电话。

“我是莫雅晴，11点，你们楼下的粤菜馆见。”

“我凭什么和你吃饭？”

“凭我是你最讨厌的人，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滚蛋吗？我想和你谈条件。”

“凭我是你最讨厌的人，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滚蛋吗？我想和你谈条件。”

“凭我是你最讨厌的人，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滚蛋吗？我想和你谈条件。”

“凭我是你最讨厌的人，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滚蛋吗？我想和你谈条件。”

“凭我是你最讨厌的人，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滚蛋吗？我想和你谈条件。”